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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商(全六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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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圈

书籍名:《情商(全六册)》    作者:丹尼尔.戈尔曼



最近报纸报道了巴西一家酒精制造厂发生的事情。该厂种植甘蔗作为生物燃料,但对该厂的现场勘查发现,厂里的133名工人都吃不饱穿不暖,居住在卫生条件极其恶劣的拥挤的房间中。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我们该如何衡量该厂在生产酒精过程中所采取的环保举措和没有保障工人权益这两个对立的方面呢?

这一问题引发了一场变动,将社会维度纳入产品生命周期评估的范围。因此,那些注重道德规范,认真对待自身社会责任的企业日益关注人文问题,包括工作环境、强迫劳动、雇用童工、公平工资、健康保险之类的问题。

“在对产品进行生命周期评估时,我们往往会忽视它们的社会影响,但现在你可以看到这一方面的需求。”诺里斯对我说,“政府和企业都在寻找这些评估方法,从关于生物燃料的辩论中就可见端倪。有一家大型跨国公司专门对各种生物燃料进行过全方位的研究,以决定是否将其纳入公司业务策略。这家公司让我帮助他们对社会影响进行分析,想知道这样做的利弊究竟如何。我们在评估产品对环境的影响时,不能将社会因素排除在外。”

诺里斯曾经针对荷兰发电的全球供应链的健康影响进行了生命周期评估,将污染环境所带来的危害与刺激经济发展所带来的益处进行了比较。

他将两方面的影响统一用“伤残调整寿命年”进行了衡量,从健康影响的角度分析各自的利弊,同时还部分引用了世界银行的一组数据,这组数据原本用来测量国民生产总值每增长100万美元所导致的人类寿命的增减。最终发现,对环境最为不利的影响便是发电厂的颗粒排放物对全球变暖的影响。

但是,荷兰电力供应链上10%的经济活动在发展中国家进行,其中有些地区十分贫困,基本卫生设施、干净水源和国民教育都无法保障。在这些贫困的国家,如果将增长的财富用于医疗和教育等基础设施建设投资,例如建设诊所、医院和学校等,将会产生十分积极的影响。以“伤残调整寿命年”计算,诺里斯总结说,给贫困人口带来的这些益处绝对可以抵消其对于全世界的负面影响。也就是说,世界上最贫困地区的经济发展可以在人类健康方面产生巨大的回报。

从另一方面来说,荷兰一家机构曾就个体消费行为所引起的整体环境影响进行了分析,结果却恰恰相反。荷兰人消费的消极影响,即造成环境压力的因素,包括资源消耗和杀虫剂的使用等,都成为发展中国家的巨大压力。虽然很少有国家像荷兰那样负责任地计算环境影响,但所有发达国家的情况应该都大同小异。

不管是节约资源还是制造更安全的产品,都应保持或者改善人们的生活,现在人们对于可持续发展所达成的普遍共识已经包括这一点。在考虑如何改善现状时应当将地圈、生物圈和社会圈三方面的因素都纳入进来。联合国环境规划署一直致力于在保护环境和人类需求之间达到平衡,并通过运用生命周期评估方法,试图在供应链中找到适当的平衡点,不仅使其对环境的有利影响最大化,还能造福于相关范围内的居民。我曾经针对这一点与蒙特利尔的社会科学家凯瑟琳·班尼特(Catherine  Benoit)交谈过。当时她刚从德国弗雷堡开会回来,作为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生命周期计划任务小组的成员,正在起草对产品从生产到回收的整个生命周期所产生的社会经济影响进行评估的实施准则。

“如果你真的想改善现状,产品生命周期评估会让你了解哪些方面状态良好,哪些方面需要改善。”班尼特告诉我,“它的社会维度既包括对人类的积极影响,也包括消极影响。如果一家公司在当地社区参与度很高,维护妇女权利,积极参与当地慈善事业,保障工人基本生活工资,或者参与全球改善工作环境的活动,这些都是积极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血汗工厂的残酷行为,例如工人们在高危的工作环境中超时工作却报酬极低,身心饱受煎熬,缺乏安全饮用水等。

运用生命周期评估方法来量化人类生存状况有时候有效,有时却发挥不了作用。例如,德国斯图加特大学的研究者曾经系统计算过制作各种包装材料的工人在整个供应链中发生事故的概率。导致死亡的事故(虽然相对来说较为少见)发生率在木箱制造业中最高,其次是纸箱,概率最低的是塑料包装箱制造业。这类分析研究提供了可供参考的数据,但社会产品生命周期评估可能由于过于精确而脱离了现实。例如,班尼特就认为没有必要将人类生存状况与过于精确的衡量挂钩,就像有人提议的用“每个工作步骤的工作秒数”来计算每单位工作的效益。相对来说,她更倾向于计算一件产品供应链中各个因素所占的百分比,包括雇用童工、公平贸易认证或者工人的健康保险等因素。

对社会影响的评估面临着特殊的挑战,因为仅凭数字无法真实地反映人类社会现状。班尼特说:“我们可以尝试计算一家公司雇用了多少童工。在许多国家中,雇用童工是违法的,所以没有人愿意告诉你。因此,要想统计出一个供应链中童工工作时间的准确数字是不可能的。提出‘有没有雇用童工,为什么?’之类的问题更加重要。”

班尼特补充道:“你或许想利用通用的数据来识别雇用童工的热点地区,也就是童工雇用率最高的地区。比如,印度纺织业的童工雇用率很高,但不同地区也会有高低的区别。普遍来说,童工雇用率最高的地区都属于贫困地区,工资水平低,雇主普遍不尊重人权。如果想改善一件产品生命周期的社会状况,热点地区的识别可以提供有效的信息。”

格雷戈里·诺里斯说:“进行生命周期评估的模式只有分析员最了解。我们也可以坐在大学实验室里强调重视二氧化碳排放量,也可以设定某个排放标准,并声明‘我们不管你们怎样操作,但一定要将有毒气体排放量和二氧化碳排放量降低到这个标准以下’。这样做的确有一定道理,但如果将社会影响考虑在内,比如经济发展可能带来的巨大健康收益,那么更好的方法是让生产商与其他人能够告诉消费者:‘这是所有人的福祉所在,帮助我们一起实现这一切吧!’要从最底层开始,让买方和卖方之间能够进行更多的交流,并加强双方有关环境影响的对话。”

“追踪供应链上某个环节雇用童工的信息的最好方法是查看施工现场,并与当地组织接触,但如果针对整个生命周期都这样做的话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凯瑟琳·班尼特指出,“所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最重要的环节采取上述步骤,包括产品生命周期中价值增加最多的环节、可以找到热点地区的环节或者有改善空间的环节。这三方面没有必要保持一致。假设你来自一家制造手机的IT公司,制造某个手机零件所用的矿石采自非洲,而非洲恰好是强迫劳动和雇用童工的热点地区。但这个零件仅仅是手机上一个很小的部分,在产品的整个生命周期中所占比例较小。因此,如果你想找到可以改善的环节,作为该矿石供应商一个相对来说规模较小的客户,你的施压影响不会太大,但你可以和其他IT公司联合起来对其施压。”

将产品生命周期评估的范围加以扩展,从而将社会影响纳入进来,可以为那些在全世界最贫困地区经营的公司加分。但事实并非那么简单。诺里斯举了一个有关生态旅游的例子。假设一个偏远贫困的村庄开始发展生态旅游,从游客那里吸引了更多的资金,这样一来,当地企业便得到了更好的发展。然后这些企业将部分利润重新投资,用于建设当地学校、清洁水源、改善医疗卫生条件。这样做的确大有裨益。

另一方面,如果“生态旅游业”这一概念指的仅仅是保护水源和能源,以及建筑材料环保的话,其他问题就会随之产生。当地人以前共有的土地或水源是否由于旅游业的发展而另作他用?是否所有利润都被一家外地公司装进腰包,而当地环境没有得到任何改善?从事与旅游相关工作的当地人是否得到了应得的工资,从而改善了自己的生活条件?当地是否由于经济发展提高了消费水平而不是人均工资,从而导致当地贫困人口有增无减、犯罪率上升、居民健康状况下降?换句话说,如果认真调查发展旅游业对于当地人的影响,打着“可持续发展”旗号的旅游业是否真的名副其实?

诺里斯对于提倡绿色环保的格言——“少即是好”提出了质疑。当然,如果这句话是说人类制造出的产品所产生的污染物,那自然是越少越好。但诺里斯指出,工业生产在社会范围内也会产生积极的影响。他说:“工业生产使你我可以得到工资,使我们可以缴纳税款从而支付教师工资,以及建立疟疾治疗诊所。因此,产品生命周期的影响并不都是消极的。在贫困地区经营的公司也会产生巨大的积极的社会影响。”

诺里斯号召采取一种更为中立的策略,摒弃“非有即无”的思想。比如,一件产品的生命周期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影响有多大?我们如何在产生最少危害的前提下达到理想的目标?从消费者到制造商,每个人在减少危害中分别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另外,我想补充一点,在我们决定是否购买某件产品时,我们为什么无法了解它的真实影响呢?如果我们了解这些影响,又将如何改变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