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结
快速梳理一遍我们今天学到的东西——关于集中练习和其他的学习方法。科学家们会继续加深我们对这些方法的理解。
人们顽固地相信,自己把心思放在一件事上,拼命重复就能学得更好,认为这些观点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而且“练习,练习,再练习”的明显收效再次证明了这种方法的好处。但是,科学家们把习得技能阶段的这种成绩称为“暂时的优势”,并把它同“潜在的习惯优势”区分开来。形成习惯优势有种种技巧,例如有间隔的练习、有穿插内容的练习,以及多样化练习,这些技巧恰恰会放缓有明显成果的学习进程,它们不会在练习中提高我们的表现。我们从表面上看不到成绩提高,也就没有付出努力的动力。[15]
填鸭式练习是集中练习的一种形式,它一直被比作贪食症——吃得不少,但没过多久基本上都吐出来了。把学习与练习间隔开来分期进行,让两者之间隔上一定时间,这样做就能让学习成果更加显著、记忆更加牢固,能有效地形成习惯优势。
间隔多长时间才够?答案很简单:只要练习不是无意义的重复就可以。从最低限度上说,间隔的时间足够出现一点儿遗忘就对了。练习环节中间出现一点儿遗忘是好事,只要它能让人更加努力地练习就行。话说回来,你肯定不愿意忘掉太多东西,以至于检索最终变成了对资料的重新学习。间隔一段时间再练习能巩固记忆。睡眠似乎在巩固记忆的工作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所以在两次练习间至少间隔一天应该是不错的做法。
抽认卡这种简单的工具就是间隔练习的好例子。在重新看到一张卡片前,你会浏览很多其他的卡片。德国科学家塞巴斯蒂安·莱特纳用抽认卡发展出了自己的间隔练习体系,也就是“莱特纳盒子”。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四个文件盒。第一个里面是你经常弄错的学习资料(可以是乐谱、冰球打法或是西班牙语单词抽认卡),必须对这些内容频繁练习。第二个装着你擅长的学习内容的卡片,对于这个盒子里的东西练习得就不如第一个里的频繁,或许频率只有第一个的一半。第三个盒子里的卡片比第二个里的练习频率还低,以此类推。如果你错过一个问题,弄混了音阶,或者搞砸了冰球互传,你就要把它往前挪一个盒子,以便更频繁地练习。这背后的含义就是,掌握得越好的东西,就越不用经常练习。只要这个知识很重要,需要记忆,它就永远不会从你的练习盒子里彻底消失。
要当心熟悉这个陷阱:你感觉自己明白了某样东西,觉得不再需要练习了。如果想走捷径,这种熟悉会让你在自测时受伤。道格拉斯·拉尔森说:“你必须自觉地说,‘好吧,我要强迫自己把这些全想起来,要是我想不起来,那我是忘掉了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呢?’如果是教师出题测验,那就一下子变成你必须要做的事了,这里包含着一种期望,你不能作弊,不能走捷径,你就是得做。”
安德鲁·索贝尔给自己的26堂政治经济学课安排了9次小测验,这也是一种有间隔的检索练习,同时也是穿插内容练习——因为他每次后续测验的问题都会涉及学期开始时的课程内容。
穿插练习两样或更多的内容同样也提供了一种间隔。穿插内容练习有助于发展人们辨识不同问题的能力,也是在培养人们从不断增加的解决方案中寻找合适工具的能力。
进行穿插内容练习,不能是完成一个科目的全部练习再跳到下一个科目。你需要在每个科目的练习完成前就跳到下一个科目。我们的一个朋友这样描述自己的经历,“我去上了一堂冰球课,学习滑冰、控球、射门。滑冰练习还没进行多长时间,自己刚刚有点儿上手的感觉,教练就转到控球练习上了,这让我感到非常沮丧。灰心地到家后,我说,‘为什么教练不让我们一次把技能练好呢?’”其实他是遇上了少有的好教练。这位教练懂得分散精力练习不同技能要比下力气一次掌握一件事更有效果。球员感到沮丧是因为并没有在短时间内看到成果,但到下一周,无论是滑冰、控球,还是其他内容,他都会获得全面进步,效果会好于每次只专心练习一项技能。
与穿插内容练习一样,多样化练习有助于学习者树立更开阔的心理模式。这是一种能力,掌握它的人可以评估不断变化的条件,并调整应对方式进行适应。可以说,穿插内容练习与多样化练习有助于学习者超越暂时性记忆,步入更高层次的概念性学习,并把它们应用到实际情景中,从而获得更全面、更深刻、更持久的学习效果。这些学习成果在运动技能中就表现为潜在的习惯优势。
很容易与多样化练习混淆的是研究人员口中的“段落练习”。段落练习就像老式的黑胶唱片,只能按照一个顺序播放歌曲。体育界常常能看到段落练习(其他领域也有),它的做法在于一遍遍地重复。冰球球员从一个位置到另一个位置,在每个位置做不同的动作。洛杉矶国王队在没接触新方法前,就用这套办法训练互传。这就好比是总按照同一顺序做抽认卡练习——你需要打乱抽认卡的顺序才有效果。如果总按照同样的方式练习一种技能——站在冰球赛场或橄榄球场的同一个位置,总解类型相同的数学题,或是按照同样的步骤进行飞行模拟——那么你的学习效果就会因为缺乏多样性而大打折扣。
有间隔、有内容穿插出现,以及内容多样化,其实就是我们生活的本来面貌。每次出诊或是每次打橄榄球比赛,都是一次测验,也是一次检索练习的锻炼。每次常规的拦车检查对于警察来说都是一次测验,而且每次检查都不一样,这会加强警察的外显记忆与内隐记忆。只要他上心,今后的工作就会更有效率。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是“从经验中学习”。有些人似乎从来不学习,学与不学的一个区别可能就在于,人们是否培养了反思的习惯。反思是检索练习的一种形式(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做的?怎样才能有用?),而且辅以细化加强(下次我要采取别的什么方法?)。
正如拉尔森医生提醒我们的那样,大脑神经元之间的连接是极具可塑性的。“让大脑工作,实际上就是给它引入更多复杂的网络,然后反复运用这些神经回路,从而使头脑更加灵活。这大概才是最重要的。”
[1] 关于沙包研究的报告见R. Kerr & B. Booth, Specific and varied practice of motor skill, Perceptual and Motor Skills 46 (1978), 395-401。
[2] 涉及各种资料和培训任务,控制良好的多项实验得出了坚实的证据,证明集中练习(反复不停地做同一件事情,通常是学习者偏爱的一种策略)在学习和记忆上的效果不如间隔和穿插练习。关于记忆间隔效应的研究文献见N. J. Cepeda, H. Pashler, E. Vul, J. T. Wixted, & D. Rohrer,Distributed practice in verbal recall tasks: A review and quantitative synthesis, Psychological Bulletin 132 (2006), 354-380。
[3] 手术实验见C-A. E. Moulton, A. Dubrowski, H. Mac-Rae, B. Graham, E.Grober, & R. Reznick, Teaching surgical skills: What kind of practice makes perfect?, Annals of Surgery 244 (2006), 400-409。这项研究随机指派住院医师,要么用一整天时间上一堂关于手术规程的课,要么在数周用四段较短的时间进行一次实验性质的课程。结果发现,有间隔的授课让医师更牢固地记住了手术技巧,他们操作起来也更得心应手。研究结果让医学院重新检查了自己的标准教学法,即把一项手术技巧的学习安排在一堂非常紧张的课上,采用填鸭式的方法教学。
[4] 对数学问题进行穿插练习也有益处,研究见D. Rohrer & K. Taylor, The shuffling of mathematics problems improves learning, Instructional Science 35(2007), 481-498。在数学课本上,标准的练习按照题型把问题分类。实验室实验则证明,从期末成绩上看,这种标准练习的效果不佳,按照题型给出新问题的做法不如从不同题型中抽出题目混合起来(穿插练习)。
[5] 关联练习策略区别与运动记忆加固区别的研究见S. S. Kantak, K. J.Sullivan, B. E. Fisher, B. J. Knowlton, & C. J. Winstein, Neural substrates of motor memory consolidation depend on practice structure, Nature Neuroscience 13 (2010), 923-925。
[6] 斯坦利杯(Stanley Cup)是北美职业冰球联赛的最高奖杯。——编者注
[7] 判例法(Case Law)是基于法院判决而形成的具有法律效力的判定,对以后的判决具有法律规范效力,能够作为法院判案的法律依据。——编者注
[8] 变位词研究见M. K. Goode, L. Geraci, & H. L. Roediger, Superiority of variable to repeated practice in transfer on anagram solution, Psychonomic Bulletin & Review 15 (2008), 662-666。研究人员设计了一套练习,想出了一组单词的变位词:一组人每次练习对一个特定目标词的同样的变位(集中练习),而另一组人每次练习对一个特定目标词的不同的变位(多样化练习)。在最终测验中,给后一组人的变位词正是前一组人反复练习的,但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的成绩要好于前一组。
[9] 关于学习艺术家风格的实验见N. Kornell & R. A. Bjork, Learning concepts and categories: Is spacing the “enemy of induction”?, Psychological Science 19 (2008), 585-592。在这些实验中,大学生要学习许多不太为人熟知的艺术家的作画风格。相比把每位艺术家的画作集中在一起学习,把不同艺术家的作品交叉起来学习可以让学生更好地记忆。然而,大多数学生并不认可这一真实的学习成果,坚持认为集中展示的方法更好。另一项有启发的研究见S. H. K. Kang & H. Pashler, Learning painting styles: Spacing is advantageous when it promotes discriminative contrast, Applied Cognitive Psychology 26 (2012), 97-103。研究证明,将不同画作样例混合起来有助于凸显艺术家风格上的差异(也就是书中所说的差别对比)。
[10] 提高对不同案例差异性的辨识,有益于概念性学习,这一发现见L. L.Jacoby, C. N. Wahlheim, & J. H. Coane, Test-enhanced learning of natural concepts: effects on recognition memory, classification, and metacognition,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Learning, Memory, and Cognition 36(2010), 1441-1442。
[11] 出自2011年12月23日彼得·布朗在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对道格·拉尔森的采访。书中所有拉尔森的言论均出自此次采访。
[12] 道格·拉尔森的作品可在下列文章中查询:D. P. Larsen, A. C. Butler,& H. L. Roediger, Repeated testing improves long-term retention relative to repeated study: a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 Medical Education 43(2009), 1174-1181; D. P. Larsen, A. C. Butler, A. L. Lawson, & H. L.Roediger, The importance of seeing the patient: Test-enhanced learning with standardized patients and written tests improves clinical application of knowledge, Advances in Health Science Education 18 (2012), 1-17;D. P. Larsen, A. C. Butler, & H. L. Roediger, Comparative effects of testenhanced learning and self-explanation on longterm retention, Medical Education 47, 7 (2013), 674-682。
[13] 斗牛犬队是美国佐治亚大学橄榄球队名称。——编者注
[14] 出自2012年2月18日彼得·布朗在佐治亚州阿森斯对文斯·杜利的采访。书中所有杜利的言论均出自此次采访。
[15] 研究学习问题的心理学家长期致力于区别短时成绩与真正学到的东西(后者要在一段时间后再考查,可以有一定的提示)。一个简单的例子是,某人告诉你詹姆斯·门罗是美国第五任总统。若是在当天或当周问你谁是美国第五任总统,你差不多都能回答出来,因为你刚刚听过答案(这是提高了暂时的记忆强度,被心理学家比约克夫妇称为检索强度)。然而,如果一年之后再有人问你,这时考验的就是习惯强度,比约克夫妇称之为存储强度。见R. A. Bjork & E. L. Bjork, A new theory of disuse and an old theory of stimulus fluctuation, in A. F. Healy, S. M. Kosslyn, & R. M. Shiffrin(eds.), From learning processes to cognitive processes: Essays in honor of William K. Estes (vol. 2, pp. 35-67) (Hillsdale, NJ: Erlbaum, 1992)。近期的讨论可见N. C. Soderstrom & R. A. Bjork, Learning versus per for mance, in D. S. Dunn (ed.), Oxford Bibliographies online: Psycholog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3) doi 10. 1093/obo/9780199828340-0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