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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商(全六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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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他们彼此为什么如此仇恨

书籍名:《情商(全六册)》    作者:丹尼尔.戈尔曼



那是在南非实行种族隔离政策的晚期——这项政策使得统治阶层的荷兰后裔与黑人之间完全隔离开来。有30个人已经秘密举行了4天会议,他们中有一半是白人企业管理者,另一半是黑人社团领导者。这个小组正在演练领导阶层的会议,以帮助黑人社团培养领导能力。

在他们会议的最后一天,他们牢牢地盯着电视机,观看了德克勒克总统宣布废除种族隔离政策的演讲。德克勒克总统宣布许多曾经被禁止的组织合法化,并且下令释放众多的政治犯。

安妮·勒塞波,一位黑人社团领导者,发出了会心的微笑。她知道随着这些组织的合法化,会有更多的人从幕后走出来光明正大地投入今后的斗争中去。

在听完演讲之后,小组举行了闭幕式,每个人都有机会致闭幕辞。大部分人都只是阐述了这次培训的意义并表达了自己参加培训的愉快心情。

但是轮到第五个人——一位身材高大、情感内敛的白人站起来的时候,他直视着安妮的眼睛,对她说:“我要让你知道,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把你们看做牲畜。”说到这里,他不禁泪流满面。


这种“我们和它们”的态度是对“我和它”关系的一种集体性扩展,它们的本质是一样的,都是把别人作为一种物体来看待。就像马丁·布伯著作的英文译者沃尔特·考夫曼解释的那样,“我们和它们”这个短语“把整个世界分成了两类:阳光普照的孩子和黑暗世界中的孩子,绵羊和山羊,上帝的选民和被诅咒的人”。

这种“我们和它们”的关系缺少同理心,更不用说适应了。如果“它们”向“我们”发出呼声的话,这种声音即使不被完全忽视,也不会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

这种“我们和它们”之间的鸿沟正是由于缺乏同理心造成的。我们站在鸿沟的这边,对“它们”进行肆意的想象。就像考夫曼所说的那样:“正直、智慧、诚实、仁慈和胜利都是我们的特权,而邪恶、愚蠢、伪善和最终的失败都属于它们。”

当把别人看做“它们”的一分子后,我们就会关闭自己的利他本能。比如,科学家们在一系列实验中询问了志愿者们是否愿意代替别人来接受电击。他们没有看到这些将要接受电击的人,只是根据一些对他们的描述来作出决定。结果发现,对这些人的描述与他们本身的差别越大,他们就越不愿意提供帮助。

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也是纳粹大屠杀幸存者伊利·威塞尔说过:“憎恨,这种癌症可以从一个人传染给另一个人,从一个民族传染给另一个民族。”人类历史本身就是一部群体间相互侵犯、对彼此犯下滔天罪行的历史,尽管有时他们之间的相似性多于差异。比如北爱尔兰的新教徒与天主教徒、塞尔维亚人和克罗地亚人,他们之间的战争都由来已久,尽管从基因方面来看,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兄弟姐妹。

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全球化程度越来越高,但是对于本民族的依恋却是我们大脑的最原始反应。就像一位在塞浦路斯种族骚乱中度过童年的精神病学家所说的那样,相似的种族是通过“对微小差异的自恋”来把“我们”转变为“它们”的,也就是说,他们紧紧抓住自己与其他种族的微小差异,而忽视了他们之间的大量共同点。一旦与别人在心理上拉开距离,就很容易对他们产生敌意。

这一过程正是一项正常认知功能——分类的极端表现。人类大脑需要通过分类来识别周围世界的顺序与意义。人们总是会假设特定种类的未知物体的主要特征与该种类的已知物体相同,人们通过这种方式来适应周围不断变化的环境。

一旦我们对某个群体产生偏见,有色眼镜就形成了。然后,我们往往会紧紧盯着支持这种偏见的证据,而忽视其他事实。从这种意义上讲,歧视就是一种竭力证明自己正确性的假设。因此,当我们遇到潜在的歧视对象时,偏见就会扭曲我们的认知能力,使我们无法正确判断面前的人们。如果对某个群体的偏见是未经证实的假设,那么对他们的公开敌对就体现了我们扭曲的心理分类。

轻微忧虑、担心的感觉,或者因为对“它们”的文化不了解而产生的不安感觉,都足以歪曲我们的认知分类。每一次忧虑、每一次媒体的负面报道和每一次遭受不公正待遇的感觉,都会为大脑增加歧视他们的“证据”。随着这些证据的不断积累,忧虑就会演变成反感,进而又会演变成敌视。

即使在偏见并不强烈的情况下,极端的愤怒也会引发歧视。比如在一触即发的比赛中,对抗会促使“我们和它们”向“我们对它们”转变,从而引发彼此的敌对。

愤怒和恐惧都是由杏仁核所引发的,它们都会加剧尚处于萌芽状态的偏见的破坏性。当这类强烈情绪大量涌现时,前额叶皮层的效力会减弱,小路神经系统会取代大路神经系统在大脑中的控制权。这就破坏了大脑进行清晰思维的能力,从而使人们无法正确判断这个基本问题:他真的有那么多恶习以至于我要把他归类为“它们”吗?一旦大脑形成了歧视,即使在没有愤怒或恐惧情绪的情况下,这个问题仍然会被忽略。



隐性的偏见


“我们和它们”的关系会呈现出多种形式,比如强烈的憎恨,或者一些连当事人都意识不到的模糊的成见。这种模糊的歧视藏于小路神经系统之中,表现为“隐性”的偏见,是一种自动、下意识的思想。这些隐性的偏见往往会左右我们的决定,比如决定在众多资历相当的求职者中到底录取哪一位,尽管有时这种选择可能会违背我们的理智。

设计缜密的认知测量方法发现,那些对其他群体没有任何歧视表现的人和对其他群体持褒奖态度的人的内心仍然可能隐藏着某些偏见。比如,隐性假设测试会为你提供一个单词,然后要求你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对它进行归类。在测试你是否认为女性和男性在自然科学方面具有同等能力的时候,它会要求你把“物理学”和“人文科学”与“男性”和“女性”进行匹配。

我们在不假思索的情况下作出的匹配所需要的时间是最短的。因此,那些认为男性在自然科学方面要优于女性的人们在匹配“男性”和理科相关词语时所需要的时间就比较短。这些判断时间上的差异是非常微小的,通常只有零点几秒钟,只有通过电脑分析才能发现。

这种隐性的偏见尽管非常微弱,但是仍然会扭曲我们对某个特定群体的判断,也会影响我们的选择,或者对于被告是否有罪的裁决。在有章可循的情况下,隐性偏见可能带来的影响相对来说比较小,但是如果缺乏严格的标准,那么它们的威力就会显现出来。

一位女性认知科学家在进行隐性偏见测试后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认同了对女性科学家——包括她自己的成见。因此她改变了办公室里的装饰,换上了许多女性科学家的照片。

这样就可以改变她对女性科学家的隐性成见吗?仅仅是可能而已。

心理学家一度认为像隐性态度之类的下意识心理分类是一成不变的。因为它们是自发、下意识进行的,所以科学家们认为它们的影响是无法改变的。毕竟,在隐性偏见和赤裸裸的歧视中起关键作用的都是杏仁核,而且小路神经系统似乎是很难改变的。

但是最新的研究表明,这种自发的成见和歧视也是可以改变的,也就是说,隐性偏见并不能反映一个人的“真实”情感,它也是可以改变的。在神经层面,这种流动性表明,即使是小路神经系统在生活中也在不断地进行学习、更新。

下面是一个消除成见的简单实验。研究者们向那些对黑人有隐性偏见的人展示了受到人们普遍尊敬的黑人的照片,比如比尔·科斯比和马丁·路德·金,以及令人憎恶的白人的照片,比如连环杀手杰弗里·达默。这种展示的时间并不长,研究者们在15分钟里给他们看了40张精心挑选的照片。

这种对杏仁核的短暂引导大大改变了他们在隐性态度测试中的表现:他们对于黑人潜意识的歧视消失了。即使是在观看照片24小时后进行测试,他们仍然会作出同样的反应。如果人们能够经常看到某个群体中受人尊敬的人物的影像,比如自己喜爱的电视节目中的主人公,那么这种积极的转变可能会更加持久。因此,杏仁核会不断地学习,人们的偏见也并非一成不变的。

许多方法都被证实可以消除隐性偏见,尽管有些方法的效果只是暂时的。比如,当人们被告知智商测试显示自己拥有高智商时,他们的消极隐性偏见会消失;但是如果他们被告知自己智商低下时,他们的隐性偏见就会增强。再比如,在得到一位黑人主管的赞扬之后,人们对于黑人的隐性偏见也会减轻。

社交需求也会影响人们的隐性偏见。比如,如果人们处于一个不存在歧视的社交环境中,那么他们自己的隐性偏见也会减轻。而有意识地忽视他人与自己的差异,也可以减轻自己的隐性偏见。

这一发现也与神经学原理吻合:当人们想到或者谈论宽容的态度时,他们大脑中前额叶皮层会活跃起来,而隐性歧视的发源地杏仁核则会平静下来。当大路神经系统采取积极的态度时,小路神经系统就丧失了激发偏见的能力。如果人们能够接受一些有意识增强宽容性的训练,比如美国军方所采取的大量反歧视计划,那么他们的隐性偏见将得到控制。

以色列的一些实验还发现,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方法也可以部分地减轻歧视。在实验中,研究者通过一些微妙方式,比如使志愿者想起自己所爱之人等来激发起他们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的暂时提升使得原本歧视阿拉伯人和极端保守犹太人的志愿者们暂时减轻了自己的偏见。当他们知道自己要和一位阿拉伯人或者极端保守犹太人相处的时候,他们比几分钟前安全感没有得到提升时乐意多了。

没有人会天真地认为这种转瞬即逝的安全感可以彻底解决由来已久的历史和政治冲突。但是,至少这一实验再次证明隐性偏见是可以减轻的。